[原创小说] 换人

顾安夏

   握在手中的咖啡已经变冷，喝了两口，有点涩涩的味道，松松盘坐得有点发麻的双脚，环顾四周，老样子，摊在面前的时尚杂志翻过一页。已经做过无数次的怀旧专题，电脑随机播放的歌曲唱到“我的心跟着你，总是不在教室里，黑板上每个数字都变成你的眼睛……”切，总是会有这样不合时宜的事情发生，哪怕是一个人悠闲的周六下午。
  
  快忘记究竟是什么时候放弃了寻找一位Mr right这样虚无缥缈的坚持。或许是打拼了一个月后看见工资卡上面突然增加的数字，或许是某个跟闺蜜一起翘班闲逛的周三下午，或许是再一次读到哪本烂俗小说里面描述无数次的完美男人，总之对待男人这样无趣的生物，已经不会像以往那么花痴的追求了。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单身几年了我？

  “简直是要死了，TMD那个男人简直比我还懦弱，这样我还不如直接跟你到民政局领个结婚证来敷衍我家那两个活宝来得实际。”
  好不容易起身决定弄点吃的来填饱快空了一整天的肚子，闺蜜的短信恰巧发来用以缓解一下这个无聊的周六。估计她是忍耐了非常之久才终于决定借尿遁到厕所给我发短信来平衡一下心情。不然的话难保她待会会动用她的千年毒舌将相亲对象贬低到连宇宙的尘埃都算不上。
  懒得回短信给她，回了她也没有时间理会，倒不如等她结束了给我电话汇报战况。
  先不说她，我这边也有一堆要找借口推掉的相亲约。老妈动用了所有三姑六婆关系要给她的宝贝儿子安排相亲。只要是个女的，未嫁，都符合老妈的标准。倒是苦了我这个从初中就确定只爱同性的悲惨儿子。
  别跟我说出柜那一套，老爸心脏病，老妈高血压，我可不要当我一出柜完立马就披麻戴孝送丧。现在的日子我过得很满意，无所谓。
  说到初中，噢，那个该死的他。

  每每看到有关于追忆的文字，我二话不说就摆出一副妈了个逼的表情关闭页面。
  只不过活了三十年不到，反复咀嚼的也就那么点破事儿。放大来看，所谓伤害你如此之深的人就是那么一个点，甚至连须臾都算不上。犯不着成天摆出一副苦逼样，逮着谁就依依呀呀跟唱戏似的复述一遍。
  说穿了就两个字，烦人。
  更何况刻骨铭心的恋爱，只要是经历过，当事人都有一箩筐的话可以说出口。自己的一堆苦水都没处倒，才不需要再听别人相似的经历。

  之所以会想到该死的他，都是因为刚才的歌曲还有时尚杂志上的怀旧专题。
  初中时候能跟他共用一本书上一天的课，放学后一起打羽毛球之后两个浑身臭汗的人再打打闹闹回家……
  同样值得大书特书的情节有非常多，就比如现在我左边的眉毛有一段不是很浓密，就是初三时候为了跟他赌气自己剃掉的。换来的不过是他一个假惺惺的拥抱，能有什么？上课不听课只看他，导致的只有成绩直线下滑，什么恋爱让人更加奋发在我身上从来没有体现过。
  刚好暗恋他那会儿也是ASOS走红的时候，《十分钟的恋爱》到今天都能在KTV里面轻易跟随节奏扭摆自己的身体。只是如今的大S都已经闪婚，小S有一个幸福的归宿。恐怕类似于我这样的粉丝还在独守空房期盼着某些会出现的人吧？
  打开冰箱，就剩一个干巴巴的包心菜还有半瓶牛奶。
  呼，看来是到了补充粮食的时候。回过头看见大理石面映出自己的样子，胡子没刮，头发油到连自己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出门前还得将自己收拾利索一点才行。
  时间是下午三点。

  前面说到单身几年了的问题。
  算一算大学毕业被一个恶心男人甩掉就一直单身，那应该是五年了。当然偶尔发情找来的炮友不能算在里面。如果那么算的话，恐怕我就是恋爱上百战不殆的老手了。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像大学毕业被甩那会儿特别装逼的文艺一把。
  假惺惺日夜买醉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班被同事嫌被老板骂，最可怕的就是一整个月下来只剩下基本工资。那连基本温饱都不能维持！还好某天在酒吧里面看见那个男人被一个刚进圈子的小受狠狠甩了一巴掌，我整个人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从那以后，就再没有想过交男朋友的问题。该卯足全力应付的是老妈那边接憧而来的相亲安排。

  洗澡的时候摸到了那两个已经愈合的耳洞。
  哎呀，原来我真的年轻过。陪他翘课打桌球后突发奇想想要打耳洞，在当时真的觉得那打孔枪非常恐怖。记得打的时候还紧紧握住他的手说今年的生日礼物你知道该送我什么了？
  那一对耳钉早就在搬家的时候毫不犹豫扔掉。上班公司明文规定不准佩戴首饰，于是也摘掉了所有耳钉吊坠手链，耳洞不知不觉也合上了。对他呢？什么时候才能忘记掉？蠢到极致的问题我居然还会考虑。
  算了，反正毕业的时候是我辜负他的。互相扯平两不相欠。

  其实年轻时该有的疯狂我都有过。
  一个人坐通宵硬座去见某个人，下大雪时候在外面走了整整一个下午，酒吧里面喝得最凶最狠在厕所里面也同样吐得最凶最狠，拉着男朋友在教授面前坦然介绍说这是我对象，得知他离我很近的城市出差二话不说请假去找他只为了说一句我想他。
  只是一直都相信着在恰当的年纪做恰当的事情，绝对不会给自己留一丁点后悔的余地。

  洗完澡后随便套个套头衫，换了短裤，拿上手机钥匙钱包，把IPOD的音乐调整好塞上耳塞就出门了。
  换做以前的话，可能连澡都不会洗就出门。毕竟恋爱的时候知道有一个人不论怎么样都会在乎自己，于是打扮上面自然就懈怠了。不像单身就必须随时做好艳遇的准备。哪怕只是去超市采购这样简单的小事都不能松懈。
  还好IPOD随机播放的音乐是《喵喵之歌》，啊噢依，啊噢依~~~就是一首不会引起任何想念的普通歌曲。至于那时候跟他一起分享过同一首歌，整晚没有睡，天亮的时候他在我耳边轻轻呢喃说他交女朋友了。
这样狗血烦人的剧情，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对不对？

“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歌声好快乐，那歌手结婚了。”
最近一次参加的婚礼是在一个月以前，大学期间同宿舍的朋友。相聚时发现以往的老同学都变了样，唯独我一个人还是毕业照上面那个死模样。他们一直嘲笑我永远长不大，席间喝了不少酒。我承认，看着婚礼上面的新人交杯，我还是或多或少会羡慕有一个人在耳鬓厮磨。
那位伴郎其实很帅，我没有采取行动实在是亏了一点。
直到婚礼散场，闺蜜才终于挤到我身边，拉着我上了她的车。才说：“你想结婚就赶紧的，那些同学都知道你不会耗太久。就差你和我没有结婚，要不是因为你是个兔子，我们将就将就那么过也不是不可以啊。”
不知怎么回答她，爱过的男人那么多，对于女的，似乎没有过一丝感觉。

出来的时间有些不对，推着满满的推车到收银台才发现每一个收银员前都排了长长的队伍。高中那会儿跟他一起在宿舍住的时候，还可以让他先去排队，我去选东西。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跟着结账队伍缓慢移动。
回家还得自己将就着解决掉晚餐，想到这些就完全没有了刚才买食材时候的兴奋。看看推车上面堆的牛排，耳塞里面的声音竟然是“让我深爱过的人，越来越陌生。”现在退出队伍把多余的食材放回去还来得及吧？
往后看看，没有后路可退了。
那一年，还能混到他的歌声听一听嘲笑他的走调打发时间。一转眼只剩我一个人塞着耳塞，看着手机发呆。换成电影画面可以分割成两块，左边的我笑得很幸福，右边的我笑得很傻逼。至于那一边比较快乐，谁知道？
明明知道不能想他，都怪出门前的无聊随机播放，这一期的时尚杂志也真是的，没事干做什么怀旧专题？读者看到肯定会不爽，怎么会有购物的欲望？
嗯，说起来好像只有我那么怪异，周围等着结账的人都一脸淡定。算了，默默把推车往前推了一点。
周六下午五点半，我在超市里面百无聊赖等着结账。

总是有人过来教导我要满心感谢那些伤害过我的人。
嘴上答应着，内心却不断回响操你妈之类的言语来回敬他们。就连偶尔想拾回文艺的习惯逛书店，到处都是心灵鸡汤摆在畅销书架上，还有一些靠色相上位的所谓青春文学。我看得直反胃，全世界的悲伤都聚焦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你他妈要摆出救世的慈悲为怀。我不是圣母玛利亚耶稣基督菩提祖师，我就是一个只求温饱的二流小青年，仅此而已。
我并不会同情每一个我甩掉或甩掉我的烂男人，那还不如实实在在加一次班，起码我能得到看得见的报酬。寄托于无希望的承诺之上，我没那么多情面可以留，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年月累积教会我最实际的经验就是这一条，仅此一条。
想太多只会自乱阵脚，怎么维持高雅去爱下一个人？

提着大袋小袋终于走回家，购物袋暂时往茶几上一放，整个人先瘫倒在沙发上。闺蜜的电话准点打进，一接起就是她那甜得像糖的声音。
“喂，今晚陪酒吧骚货？”
我看看窗外还没黑透的天，为了彻底抹去他的回忆，是该出去换一换心情。于是我换了一个方式，趴在沙发上，说：“好啊，老子最近也该找个嫩肉滋润一番了。”